请用心欣赏人性的明亮

——在2016年级开学典礼上的致辞

刘小冰

2016年级的各位同学：

感谢你们选择2022白菜网论坛法学院！这是一种让你始终无法改变也无法拒绝的职业选择和情感依赖，因为无论你喜欢还是不喜欢，母院就在这里。但愿经过艰苦的共同努力，我们能够“不负如来不负卿”！

我使用了全部的洪荒之力，来设想今天的致辞题目。直到前天上午，在看到一则案例后，我产生了一点感想：冷静地从内部看待司法，你会发现许多人性的明亮与阴暗。联想到最近举国震惊的雷洋案、徐玉玉案、辽宁贿选案，我能感到人性的阴暗正在无底线地蔓延。我很担心，你们现在，以及将来，将会得到怎样的一个世界？

表面看来，这些案件侵蚀的是社会秩序。但说到底，是人性的阴暗被制度化地放大的逻辑结果。然而，在这样一个如狄更斯所描述的“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我仍要拜请诸位：不要因为这些悲催的案件而迷失我们的心智，请用心欣赏人性的明亮！

我们在自己的哭声与家人的欢喜中来到这个世界，在家人的哭声与自己的悲苦中离开这个世界，中间的过程叫做人生。在这个过程中，你自然生成的以及你在后天养成的信仰与所作所为就是人的本性，或者叫人性。

我无法精确地告知你人性的全部内容，但至少，我可以和你们严肃地谈谈我的感受：

人性的明亮和阴暗永远共在

有一位盲眼女孩，一无所有，只剩下爱她的男孩。一天，男孩问她：“你眼睛好了，会愿意和我结婚吗？”女孩答应了。 很快，女孩得到了可以移植的新视角膜，也很快恢复了视力，但她发现男朋友居然也是盲眼。男孩向她求婚，女孩拒绝了，最后男孩只说了一句话：“takecare of my eyes.”

我无法求证这则故事的真伪，但我想说的是，假如你只是看到了女孩的选择，那你仅仅发现了人性的阴暗。是的，物质文明的高度发展使得我们能够便捷地欣赏世界范围内人性的明亮。但很多时候，你也会看到，你我的这个世界并不完美，有时甚至会让我们产生短暂的忧郁乃至窒息。我们的心灵之上似乎牢牢粘贴着一个“恶”字，我们似乎只是那些远古时代“恶人”们的现代复制品。但假如你更感动于男孩的真诚和付出，我相信，你就同时发现了人性的明亮。

人性的明亮与阴暗总是同时出现在这人生的一出出悲喜剧中。为什么要有人性的阴暗？假如能够全部消灭人性的阴暗，那样的社会该有多么美妙！所以，许多蛊惑人心的思想家和野心家利用了我们的浪漫，把他们种种荒诞不经的社会改造方案推销给我们、让我们为之相互争斗。但是，只有人性的明亮，或者只有人性的阴暗，这样的社会真的会出现吗？

人性的明亮和阴暗永远共在，而且，恰恰是人性的阴暗，强烈地映衬着人性的明亮，正如卑微映衬着高贵、狭隘映衬着广阔、我的苍老映衬着你们的青春。这样一种比对才是人性的自然状态，无法改变。唯一能够改变的是两者的比例关系，唯一应该改变的是我们的价值取向。所以，千万不要因为一时见到、听到人性的阴暗或者做过类似的事情，就简单粗暴地否定他人，放弃自己。请长远地、全面地看待人性，也请相信这个世界，请相信在关键时刻，大多数人会开始人性的复苏，展示人性的明亮。1944年8月，忠诚的纳粹份子、一向以无条件服从命令著称的“铁血将军”肖尔蒂茨拒绝了希特勒炸毁巴黎的命令，一定程度上完成了自我的救赎。由此可见，即使在最阴暗的年代，人性的明亮仍然是我们唯一的寄托和梦想。实际上，无论多么野蛮的制度力量，长久来看，都无法真正对人性加以粗暴的物理压制，或者是单纯的自然释放。不然，我们就无法解释这个世界的巨大进步，虽然这样的进步也许离我们的满心期待还有不小的距离，并且仍然有许多人还处在迷途之中，不知回返！

人性的明亮取决于自律与他律的规诫

在这个金秋九月，南京欢迎你！此刻，我们在这座明城（明朝之城）、民城（民国之城）与名城（著名之城）中的相遇，似乎是前世注定的命数、今世修来的缘分、来世预支的福报。但就在今年的5月31日，就在这座城市，发生了一起令人悲悯的事件：一位80后的山东妈妈因为在超市偷东西被抓。一点杂粮、一只鸡腿，还有两本儿童读物，这就是全部的被盗物品。她告诉民警，明天是儿童节，患有肾病的孩子最大的愿望是吃只鸡腿，但自己只有5元钱。警察问：“为什么不多偷一点鸡腿呢？”她答道：“我就是为了孩子，不是自己吃。”这则故事感动了许多人，这只鸡腿被称为“最心酸的儿童节礼物”。

假如让你来做本案的裁判官，你会怎么做？这样的裁判不需要什么法律知识，只需更多的人性标准。判她违法，虽然符合法律，但会加剧人性的阴暗；判她清白，确实涉嫌违法，且会导致社会的紊乱。还能作出其他的裁判吗？

请让我们穿越到1935年，时任纽约市长的拉古迪亚曾到贫民区的一个法庭旁听了一则面包偷窃案的庭审。偷面包的是一位老太太。法官问老太太是否愿意认罪，老太太低声回答：“我需要面包来喂养我那几个饿着肚子的孙子，他们已经两天没吃到任何东西了。”法官裁定：“我必须秉公执法。你可选择10美元的罚款或是10天的拘役。”老太太只能“选择”拘役。审判结束后，拉古迪亚站起身、脱下帽子，往里面放了10美元。然后面向旁听席上的人说：“现在请每个人另交50美分的罚金，这是我们为自己的冷漠所付的费用，以处罚我们生活在一个要老祖母去偷面包来喂养孙子的城市与社区。”在场的每个人都默默捐出了50美分。

毫无疑问，我们需要尊重法官的裁判，因为那是僵硬法律的起码要求；但我们更需要感谢市长的处罚，因为他展示了人性的明亮。只有将两种裁判结合在一起，才能完美地诠释情、理、法的综合作用。也许你会说国情不同，但这是一个苍白的抗辩理由，根本无法对抗人性的明亮。

“人之初、性本善”，这是先贤的教导与主张，至今仍无法得到哲学上的证成，至少我这么认为。我同时相信，是人就拥有人性，是兽就拥有兽性，这是人与其他动物完全相同的方面，因而人性有时候就是一种纯粹的内心体验。然而，人性与兽性也有根本的不同。比如，人性的明亮最终取决于自律与他律的规诫，这是因为人是自然的人，更是社会的人。

所以，在这所理工科为主的高校，请文科的同学们千万不要妄自菲薄。等我们一起长大了，我们要做的，就是理清这个社会的混沌与清明，并在此之间确定或参与确定良善的游戏规则。至少，我们可能更懂得运用这些规则的技巧。

但前提是，你得在这所大学里加倍的持续努力，率先用心欣赏人性的明亮！

请设定一个人性明亮的小目标

王健林采访时说了一句话“先定一个小目标，比如挣一个亿”，刷爆了朋友圈，现在有各种不同的解读。这让我想起我似乎看过的一则故事：美国一位教授请MBA的员工们写出所认识的前10位朋友的名字。看了大家的答案，教授说：你是不是发现你的朋友大致和你处在同一个阶层？我的意思是，只有站在首富的角度，才能理解这句话的轻松；只有懂得首富的奋斗，才能理解这句话的沉重。只有这样，才不会误读王健林。

现在，你们仿佛都是高四的员工，处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但是，以后呢？你们必定会逐渐拉开社会的距离。社会是有阶层的，人生是有阶段的，你得努力奋斗，才能积极向上、勇敢向前。

因此，处在老员工这样一个阶层、这样一个阶段，请你先设定一个人性明亮的小目标，比如确立服务的职志、培养专业的能力、凝聚信仰的力量、掌握合作的方法。在我看来，大学就是培养你去努力实现这些小目标的精神家园。

“服务”是终生的职志。不管从事什么工作，每个人从本质上说都只是服务，或者说人生就是一种“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服务过程。为了这一职志，就需要“专业”，否则便没有更为强大的服务能力，这也是我们攻读大学的重要原因。为谁服务？那就需要“信仰”，这是人的精神生活的全部内容和动力源泉。我希望你们信仰我们法学院的誓言：“信望民主，信仰正义；尊重权利，遵守法纪；和谐社会，和睦家庭；不忮不求，不负天地！”还有，我希望你们信仰人性的明亮总会完胜人性的阴暗。也只有这些，才是真正的自信。同时，因为社会中的人是连带在一起的，因而“合作”就显得非常重要。邋遢、傲慢、颓废、固执，这些放纵自己、轻慢他人的想法、说法和做法，展示的都是人性的阴暗。

同学们：欣赏不了人性的明亮，你的一生都将处于阴暗。而这既需要经验的积累，也需要逻辑的推演。还有，我想善意地提醒你们：人这一生，最珍贵的莫过于用心欣赏人性的明亮，善于拒绝人性的阴暗。

亲爱的同学：唯愿你在浊世中读书、在星空下思索！

2016年9月23日星期五